□ 郜志坚 文/图

我到额济纳，就是奔着那里的胡杨去的。

从宁夏的中卫市出发，“哐当哐当”的绿皮火车响了一夜，再转汽车把我们带到林子附近。清晨的额济纳空气沁凉，寒风砭骨。大家打起精神摩拳擦掌，长枪短炮加手机，迫不及待地做好冲锋的准备，都想抢占有利地形，生怕遗漏珍贵的每一刻。

走近胡杨林，一棵棵粗壮的胡杨树干裂皮皱，静静地伫立着，大漠的风沙在它们身上刻下了斑斑驳驳的伤痕，秋风里展示着苍凉的妩媚。

它壮观，有30多米高，20多米广，树冠高大遮天蔽日；它伟岸，树干苍劲，线条平直清秀，要三五个人才能合围过来；它洁美，树冠造型如园丁修葺，树叶色泽艳丽如画家染过。微风吹过枝头，发出沙沙的响声清脆悦耳。胡杨把自己的身影与金秋融合在一体，那一片片巴掌大的叶子熠熠生辉，叠映出宁静而唯美的画面。

太阳升起来了，我们从一道桥到八道桥缓缓走慢慢看，这里是胡杨林集中的景处。看那橙黄嫩黄的叶子，在阳光的闪耀下如片片金色的扇子摇曳在枝头，看那黄色的树叶又如美丽的蝴蝶般迷恋于花蕊，在蔚蓝色的天空下，为这个季节注入了温暖和动力。树叶落下来，落在大树下，落在小道上，落在溪水边，遍地金黄，走上去软软的柔柔的，脚下弹起来，好像地上铺满了橙黄色的地毯。

大漠胡杨林是当今世界仅存的三大原始胡杨林之一。三公里长的水境美不胜收，有倒映胡杨的奇幻美景。它占地1500公顷，集沙漠、弱水、红柳、胡杨于一体，拥有神奇的自然景观和独特的地域文化，堪称“大漠明珠”。远远望去，茫茫的胡杨林，如空中一簇簇火焰在燃烧，一片片云朵在缭绕，又如天际下挂着金灿灿的彩霞，霞光笼罩着眼帘，是一种炫目的美。沿着弱水河向前，胡杨树那苍劲的树干，高大的身躯，静谧的神态，整个英姿倒映在宁静的水面，越发使人感到，那就是美人的模样，秋天的魂。

胡杨是树中的活化石，是大漠的灵魂，是抗风固沙的英雄树。人们赞美它“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生与死相隔千年之久，成就着千古流传不可替代的生命奇迹。我在新疆的柴达木盆地、河西走廊和阿拉善都见过胡杨，然而聚集最多，最为壮观，最为美丽的胡杨林，就在额济纳。

据说胡杨树是天生的，历史上的胡杨林都是自然形成的。第二天，我们去了黑水城，去了居延海，去了弱水河。弱水河又名黑河，发源于祁连山脉。它从甘肃的金塔县折北而上，一直流到额济纳，流经居延海，滋养了胡杨林。古人因河水羸弱不能载舟，遂取名弱水。“弱水三千，取一瓢饮”的典故就取之于此。弱水河是额济纳的母亲河，是额济纳人民保护了母亲河，保住了胡杨林。元朝时，因弱水河的改道，留下了“黑水城”的废墟遗址，当年繁茂的胡杨林也随之枯萎死亡，留下了“怪树林”。

“怪树林”在一处山坡上，一大片粗壮结实的胡杨因缺水而死亡了，每一棵通体都是黑糊糊的，横七竖八布满整个山岗。所谓“怪树”，就是胡杨树的“尸体”。这里仿佛是一个经历了血与火搏斗过的古战场，死亡的胡杨树形态各异。有的刚强地毅立着笔直的身子，有的斜插着痉曲的胳膊指向天空，有的俯卧大地，有的跪指远方，有的相互依偎抱成一团，有的躬身弯腰怒目作冲锋状，有的昂首挺胸奋力挥手呼喊着……大片胡杨林，一个可怕的战斗方阵。它们受尽了几千年烈日的燃灼，几千年的风沙扫荡，几千年的寒流摧残，带着几万年天崩地裂移山倒海的伟力，带着被大漠折腾得死去活来多少次的冷漠，带着对生命满腔的寂寞和巨大的悲壮，时刻想站起来，又时刻会倒下去，可就是不肯倒下。

在这里的每一粒沙尘，每一缕阳光，每一寸戈壁沙漠，都是胡杨催人泪下的顽强进行曲。胡杨是奇迹，是西部人民战胜恶劣生存环境，千百年来奋斗不息的精神。胡杨是希望，是世世代代农牧民生命的组成，千万年血脉的延续。胡杨因额济纳而动人而美丽，额济纳因胡杨而自豪而骄傲！

额济纳不仅仅有胡杨，还有我国组建最早、规模最大、技术最先进的综合发射基地——东风航天城。我国的第一枚导弹，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第一艘神舟飞船，都是从这里发射升空的。额济纳人民为我国的航天事业作出了巨大贡献。

额济纳戈壁深处的策克口岸，是内蒙古、陕西、甘肃、宁夏、青海五省区与蒙古人民共和国交往的国际陆路口岸。中蒙边境富集的畜产品和矿产品，都是通过这里的口岸交往的。

我从额济纳带回一块戈壁石，有手掌般大，呈扇形展开，棱角分明纹路清晰又玉润般丝滑，被厚厚的包浆裹着，通体油黑光亮。无法知道它的年龄与身价，但我想如果没有千万年风沙的打磨，没经万千年酷暑严寒的摧残，不饱尽亿万年的日月精华，是不可能玉汝于成的。

我为它配了案几摆在书桌上，多少次凝视着它：看山像山，它重重叠叠地向上抵达峰顶；看水似水，它如涌动的潮汐，盈溢着推波逐浪缓缓流淌；看田如田，它层层级级涌动的肥沃，就是“龙脊梯田”的袖珍版。每每坐到书桌前看到它，就想起额济纳。

额济纳这个占地广袤又人口稀少，常住人口只有3万5千人的边陲小城，像一颗美丽的明珠，镶嵌在祖国的大西北闪闪发亮，像一位坚强的哨兵，守卫在祖国的边疆站岗放哨。

额济纳啊，你自己就像是一棵高大的胡杨树，屹立在大漠戈壁的尽头，为我们伟大祖国挡风固沙。那不屈不挠坚毅刚强，顽强抗争无私奉献的胡杨精神，就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精神。额济纳是我们伟大祖国的一角，难忘额济纳的大漠戈壁，难忘额济纳的胡杨林，难忘额济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