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 刚
每每读到《山高路远》这首诗,总有无数个生活的画卷浮现在眼前,让我想起和母亲相伴的岁月。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父亲的突然离去,留下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即使家庭有劳动力生活都很艰难,母亲年纪虽轻,但没有放弃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毅然承担起独自抚养三个孩子的重担。那时的生活一穷二白,基本上以务农为主,饥一顿饱一顿,哥哥的衣服给弟弟穿,姐姐的衣服给妹妹穿,新三年、旧三年,就这样对付着过日子。因为贫穷、家庭缺少劳动力,母亲没少遭受轻视和嘲笑。小时候的我虽然不懂,但是我能感觉到母亲一个人独自把苦水咽下、把轻视看淡,期待黑暗快点过去,黎明尽快到来。
记得1998年的春节前,因为庄稼收成不好,家里余粮不多,加上没有能出圈的家畜,过年依然成了一件艰难的事情。小时候,农村的孩子都喜欢过节过年,能穿上新衣服、吃上一顿饱饱的大肉,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那段时间,看到母亲的表情,总有很多的无奈和伤心,那种没法给孩子们交代的尴尬,弥漫了整个家庭。好在在大年夜前,家里亲戚给送来了猪肉和面粉,还有鸡,贫困的年转眼有了下锅的米,母亲忙前忙后,有了大肉和饺子,还有小鸡炖土豆,总算过上了一个丰盛的年。
那时步履维艰的生活,也许就是今天刻在母亲脸上的皱纹。母亲历经岁月磨砺,却仍旧默默无闻地坚持,一步一个脚印,活着、成长、让孩子们成家立业,质朴而平淡的梦想,却是生活的本真,潜移默化地让我们知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
家乡的农业经济近些年才有很大的改观,走上规模化和机械化的道路。小时候,跟着母亲春耕秋收,生活异常的艰难。立春之后,小麦开始发叶成长,因为都是沙土地,存水有限,加上冬季北方雨水少,需要灌溉农田,家家抽签排队,排在夜间也是正常。北方的初春,夜间还是寒意浓浓,记得小妹刚生下来的那一年,浇地正好赶在晚上,母亲和亲戚帮忙忙了一夜基本把农田浇完,她拖着虚弱的身体去、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这在有劳动力的家庭,怎么会让妇女吃这样的苦?但是母亲没有选择,家徒四壁,哪怕双脚磨破、双手划烂,咬着牙也撑过黑夜看日出,撑过阴天看太阳。
母亲最苦的时候,要数每年的收麦时节,那时没有现在的机械化收割,都是人拉肩扛,还要用古老的打麦机把小麦脱粒出来。收麦时节,已经没有正常的吃饭时间,条件好的家庭可能会准备营养丰富的餐食,对于我们来说,只能是咸鱼、咸菜、馒头、开水。农忙时节劳动强度高,本身需要营养补充,可我们只能在食品匮乏的情况下,完成农忙夏种。看着麦粒颗粒归仓,一年的指望都在这里了,母亲所有的心酸和艰难,早已烟消云散,手里有粮,心中不慌。生活又有了指望。
有时候,我感觉母亲的阿Q精神(坚韧、自信、笃定),既能治愈生活的千疮百孔,还能自我修复看开生活的不公。
如今,母亲年逾古稀,一场大病差点夺去她的生命,好在现代医疗的进步和亲朋好友的帮助,她身体痊愈,并且恢复了生活自理。母亲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人,没有文化,也没有走出农村。但是母亲这么多年的坚守和生活,却给这个家庭沉淀了一种文化、塑造了一种家风,不抛弃、不放弃,坚韧不拔、自信笃定。
“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长的路”,生活就是这样,有门有槛,走过去就是门,过不去就是槛。当世界都不相信我们的时候,我们要相信自己,也许这就是在困境积蓄力量的源头,在逆境中实现翻盘的定力。“山再高,往上攀,总能登顶;路再长,走下去,定能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