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刘玉宝

南山的召唤，不在乎清净，在乎人的心情。入夜，一身运动服，轻轻松松就跑到了山林间。路灯的暖调让人感到安静，而山风又催动着另一种节奏，让人在一呼一吸之间承受着张力，获得更强的动能和勇气。

一个劲地跑，挑战不一定非得要有对手，也可以挑战自我。山精水怪，不见真容，鸟也安静下来，给行者让路。直到一身汗从各个汗毛孔里钻出来，脚步反倒像生了风，每一次起落都显得十分酣畅淋漓。五公里或者更多，好在南山足够深，越野越魅，越魅……还是适可而止吧，毕竟年龄不饶人。

曾几何时，当我面对子欲养而亲不待时，竟不知所措，像徘徊在黑夜。其实也不叫像，就是掉进了夜的黑洞。半夜，突然觉得有些烦，跑到外面，骑车逛街。霓虹的光芒扑面而来，冷风也渐欺近。哦，我们不陌生了吧，何须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呢？ 那才叫“一片风情无用处！”

许多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自己会遇见怎样的坎，也许是情劫，或者经济困窘，又或者灾祸，总之明天和意外说不准谁先谁后。只有遇见方见真章。有颓废也有抗争，有堕落也有“而今迈步从头越”，当真何去何从。

母亲走后，大街已不堪行走，白天遮挡着阳光的法桐，入夜就显得很空洞。汽车的喇叭声孤独得刺耳，车灯则有剑一样的冷寒，穿行中晃来晃去贴着面门。路上的行人是忙碌的归者，匆匆忙忙逃去小巷。可是，黑暗冷不防就会欺近，使人无处藏身。兜了半天，无奈寻了茶座，钻进去不愿出来。

那夜，“夜上海”的音乐像梦一般流泻，竟让人有种怀旧的伤感。大概是老了的缘故，当人渐渐老去的时候多半如此。这时候，服务员的微笑竟是格外亲切，再手捧一杯清茶，慢慢的心儿便安静了下来。要来一张当天的报纸，像平常一样地半天才看完。《扬子晚报》上登的消息说：在巴基斯坦被恐怖分子绑架的两名人质仍然活着。可是，四点钟网上已经登出有一人不治而亡。虽然五名歹徒均被击毙，只是勾人伤感……随后，翻出一本过时的摄影杂志，悠游进时间长河，暂时过上了慢时光。然而，茶座只宜小憩，又岂能安身？一点整，不忍心让真诚的笑容独自为我加班，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那一处的温暖，再次没入夜风之中。

我曾把自己想象成侠且夜行，然后不断在记忆中搜寻一些词语去修饰，让自己看起来能够高大，高大便具有独自撑起夜天的神勇。然而，医生救不了母亲，我更救不了。星星都躲了起来，月光也不见皎洁，思想不受控制地一味追究自己的错失，一副失魂落魄。“夜行侠”又怎样？黑暗眷顾自己，渴望用“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就能现光明？陷入痛苦之中的一颗心，是没人能救的。即便不断用目光去求助神灵，午夜唯独不见天使。

天黑黑！找一处酒吧把自己灌醉，一束路灯的光迎面投射下来，我看见的不是光明，而是路灯下黑黑的影子，我在影中挣扎。街边的出租车排着队，只怕已不是等客了。行人不多，偶尔可以看到几个偏成双成对，情意绵绵。有摩托车轰鸣着从身边疾驰而去，却又让人陷入了飞车党的遐想。大排档的三五食客，也早醉态毕显，自顾自地喧哗着与夜争啸，看上去倒真成了主宰夜深的精灵。没有了母亲，我无家可归，多想坐下来喝一杯啊！

为什么要让失控的情绪左右自己呢？

远处小区的楼宇间有三两灯光透窗。那小小的温暖不知不觉让我欢喜。不再受夜的欺负，不再恋夜风的清冷，也许正该随遇而安，把希望留给明天，把安慰嵌在那陌生而又温暖的灯光里！我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不喜欢的，竟是夜的黑。

回忆只堪淡然相忘，无奈的曾经，痛苦的岁月，不过风吹落叶，狂乱过后终究还是归于尘土。母亲逃不出生死，谁又能逃过？顺其自然，万千烦恼才能一时愁消。

南山归来，随即去冲个澡，然后坐到书桌旁，拿起白天没有看完的书又翻看起来。就在这当儿，手机响了。朋友告诉我，他要带着老父亲去外面看看，朋友的父亲一直住敬老院，大概也是想趁早尽孝，趁着走得动，为什么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呢？

说走就走，行者如风。第二天，朋友父子踏上了旅途。

寻常情动，滋润不只有风，还有其乐融融的氛围。窗外，路灯下依旧有行人，有人在风中行走，他们未尝没有烦恼和苦痛，但随行皆笑语声喧……

作者自述

刘玉宝 江苏东海人，镇江海事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