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卢政
道教上清派是东晋时期创立的教派,主要活动于江南茅山地区,故又有茅山宗之称。上清派自东晋魏华存创立起,至元代并入正一道止,共有四十五代宗师。其中有四位丹阳人。而第一个丹阳籍宗师就是“真元先生”韦景昭(693-785),是为上清宗第十四代宗师。
独慕神仙之学也
韦景昭,本名弇,字景昭,又字怀宝,丹阳延陵人,生活于唐代武则天至唐德宗时期。岁九十二、历七朝、二十九个年号,是茅山有名的长寿高道。韦景昭出自延陵韦氏,祖上非常显赫,源自京兆杜陵(今西安市东南)韦氏,东汉时有韦著者,与弟韦芳一起从杜陵来到江南,定居延陵,从此丹阳有了韦氏。韦著生韦日章,韦日章生韦慎、韦昭。韦慎官吴司空;韦昭官吴太史令,封爵“高陵亭侯”,是三国吴著名的史学家。韦景昭就是吴司空韦慎的十六世孙。
韦景昭年轻时熟读经史,精研儒术,但不事科举,无意功名,“独慕神仙之学”,喜游名山洞府。初度于延陵之寻真观,师事包士荣。而包士荣本来师出名门,向上推溯,衔承正宗,个个显赫:包士荣师事崇元观道士包法整,包法整师事上士包方广,包方广师事华阳观道士王轨,王轨师事升元先生王远知,王远知师事华阳隐居陶弘景。
这个陶弘景就是被梁武帝当作“山中宰相”的高人,南朝齐、梁时著名的学者、炼丹家、医药学家。永明十年(492),陶弘景辞离朝廷,隐居茅山,传上清大洞经箓,开道教茅山宗。梁武帝即位后,多次派使者礼聘,坚不出山。朝廷每有大事,常往咨询,书信往来频繁,人称“山中宰相”。陶弘景继承老庄哲理和葛洪的仙学思想,糅合道、佛二教观念,主张道、儒、释三教合流。继陆修静之后,进一步整理道经,贡献颇大。特别是撰写了带有教派史性质的《真诰》一书,对上清经来源及传授史作了系统叙述。又撰成《真灵位业图》,排列了包括天神、地祇、人鬼以及群仙众真在内的等级森严的神仙世界。他还整理《神农本草经》,增收魏晋间名医所用的新药,编成《本草经集注》七卷,共记载有药物七百余种。他也能书善画,精通琴棋。书画有《二牛图》《山居图》《瘗鹤铭》等。
韦景昭师事包士荣后,习《灵宝经》法,初入道门。后云游川陕,寻访仙道奇术。按唐人张读《宣室记》记载,韦景昭到京兆后,一度重拾儒业,于开元年间参加科举,无奈落第,遂入川蜀云游。在蜀中,一次到郑氏园亭,遇一异人,授以“碧瑶杯”“紫玉函”等物,遂挈其宝还长安,从此道法愈精,名声远播。后游京师,居长安肃明观。时唐玄宗崇道,因得“羽仪金箓”,潜心修道,垂二十年。
师从高道李含光
韦景昭之所以成为茅山十四代宗师,名扬天下,得益于唐代高道李含光。
李含光(682-769),茅山十三代宗师,号“玄静先生”,广陵江都人。父孝威,博学好古,雅修彭聃之道,州里人称“贞隐先生”。 李含光年十八,志求道学,神龙初(705)以清行度为道士,居河南洛阳的龙兴观,后又移居嵩山修道达20年。其师司马承祯羽化后,玄宗召李含光至朝,问及修丹事,对曰:“道德,公也;轻举,公中之私耳,时见其私。圣人存教若求生,询欲则似系风。”玄宗感而异之,召居阳台观。一年多后,以疾辞居茅山。
天宝四年(745),唐玄宗又召李含光进京,传授上清真经,并“嘉之优礼”。未几,李含光称足疾不能任科仪,辞归。玄宗挽留不住,召韦景昭侍奉其回茅山。并特诏于茅山杨许旧居建紫阳观居之,又赐绢二百匹、法衣两副、香炉一具,御制诗及序送之,礼遇甚隆。
韦景昭一行于天宝六载秋回到了江南茅山,先居太平观,并随即着手建造紫阳观。竣工后,奉李含光入住。韦景昭师从李大师,于炼丹院受黄素之方,修斋醮之法。一时间,“祥云瑞鹤,飞舞坛场,甘露神芝,降生庭院”。韦景昭在大师的指点下习经炼丹,得其妙诣,道行愈加深沉,成了茅山有名的炼师。时茅山的上清经书因遭丧乱,散逸无遗。其中有许长史、杨君、陶隐居等自写经法,为茅山历代传宝。韦景昭协助李先生“捧诏搜求,悉备其迹,而进上之”。玄宗大喜,将求大法,请李先生为师,先生“竟执谦冲,辞疾而退”。
天宝七年(748)春,玄宗欲受《三洞真经》,于三月十八日在大同殿洁身受箓,遥礼含光为“元师”,并赐衣一袭以申师资之礼,并下诏刻石于华阳洞宫以志之。后又两诏进京,李含光皆以老辞还。天宝十一载,李先生奉诏,与门人韦景昭等,于紫阳观东之郁冈山,别建斋院。立心诚肃,纂经炼法。据说斋礼之夜,“仙坛林间,遍生甘露。因以上闻,特诏嘉异”。乾元二年(759),颜真卿任浙西节度使,闻李含光至德之声,“结慕玄微,遂专使致书于茅山,以抒诚恳”。含光亦令弟子韦景昭复书,“恩眷绸缪,互励超然之志”。在书信中,颜真卿称韦景昭为“韦炼师”。
大历四年(769)十一月,李含光在茅山紫阳之别院病笃,召韦景昭等至前,嘱托后事,言讫而化,年八十七。其年十二月八日,韦景昭率门人及赴丧者数千人,号奉冠履,迁窆于雷平山之西陲。唐代宗赠号“正议大夫”。从此,茅山道教由韦景昭主持,是为上清派第十四代传人。
上清派重要传人
大历六年,颜真卿罢刺临川,舟过金陵,有宅心山林之念,遂上茅山小住数日,得知李含光早已羽化,感慨万千,深深叹惜道:“事乖夙愿,徘徊郡邑,空怀尊道心。”韦景昭与郭闳等道士,陪同颜真卿遍游茅山,又以李先生“茂烈芳猷”之由,请颜真卿写记文,并称“愿铭金石”。颜真卿欣然应允,提笔写下了《有唐茅山玄靖先生广陵李君碑铭并序》一文。这是一篇著名的碑记,介绍了李含光的生平,叙述了自己与李含光的往来关系,表达了敬仰之情。此后数年,韦景昭选巨石制碑,将颜真卿之真迹勒刻于石,于大历十二年(777)立于茅山玉晨观。这就是闻名四海的《李玄靖碑》。
《李玄靖碑》四周刻有文字,故又称“四周碑”。据《金石萃编》载:“约高一丈余,广三尺二寸五分,厚一尺四分。”字体雄浑壮美,高古苍劲,气势追人,具有篆隶笔意。用笔平正遒婉,圆健浑厚,笔画疏密得当,规整稳定。笔力深沉含蓄,字形开张舒展。惜此碑于南宋绍兴七年(1137) 遭大风断裂,明代嘉靖三年(1524)遭雷火石碎。
韦景昭继李含光为茅山宗师,主持道观十六年,既为三洞大法师,又为炼师,知识渊博,道法精伦,系上清派重要传派人,为当时道教中名噪一时的人物。传其道者,苏州龙兴观道士皋洞虚,得冲虚之妙用,蹑上真之玄踪;道士韦崇珣主修斋醮祭,俯仰节度;道士朱惠明掌法箓经书、修真秘诀。
贞元元年(785)十一月,他将弟子黄洞元等召至面前,说:“吾昨见仙官持敕书召任上清仙伯,不复住世矣!来何为喜,去何为悲,汝等体之,毋或哀戚。”遂委化于紫阳道场,享年九十二,号“真元先生”。众弟子于当月葬之于雷平山之西原,李含光先生寿宫之左。后人赞韦景昭曰:“神冯虚生,至灵为宝。世尘纷扬,独静以保。时成返空,我知其归。来无所欣,去无所悲。”
贞元三年正月,太平观道士徐元沼、许长久、徐则等追思景昭大师高德,欲为之树碑立传,虔奉真宗,特请汝州刺史陆长源撰《华阳三洞景昭大法师碑并序》一文,载其生平事迹,勒刻于石。正月十五上元节碑成。高八尺二寸,广四尺一寸,二十五行,行五十六字,正书。篆额题“有唐华阳三洞景昭大法师碑”,旁刻萧史、弄玉像。由朝议大夫检校国子司业兼御史中丞陆长源撰文,朝议大夫检校尚书兵部郎中兼侍御史窦臮书并篆额,清河张伯伦刻字。窦臮,字灵长,扶风人,唐代书法家、书法理论家,窦蒙的四弟,撰有著名的《述书赋》。此石碑系窦臮书迹之仅存,人称其书极壮伟,不在《李玄靖碑》之下,在唐人中别有一种风韵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