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华 翔

胖东来，正在成为传统零售商超行业的“改造师”。继湖南步步高超市接受胖东来门店改造，并取得不错的业绩之后，永辉超市也拿出了郑州门店，加入了被胖东来改造的行列。在全网“胖东来怎么好”的一片赞中，两篇文章中的个别声音却引发了笔者的不一样感想。

一篇来自公众号“诗与星空”，题为《胖东来救不了永辉超市》。文章分析了永辉超市3年累计亏损超80亿元的来源。根子不在经营，因为永辉超市的平均毛利率依然超过20%。那亏损来自哪？一是利息支出，每年的利息支出高达十几亿元，2021年达到了16.8亿元，2019年，永辉超市大规模开店、培育超级物种等，借款达到了上百亿元，这是巨额利息支出的根源；二是资产减值损失，主要来自长期股权投资损失，源自当时并购云创品牌。也就是说，钱都花在了资本运作上，然后，输得连底裤都当掉了。

类似的情况，亦发生在步步高超市。一个步步高离职员工在网络发表了他关于胖东来帮扶步步高的看法。与众人想当然的推断并不一致，这位员工对步步高的印象却是挺好。有言为证：“步步高对于我个人来说是一家很好的公司，我的所有工作技能都是步步高教我的。”他的理解，“步步高变成现在样子的主要原因还是步步高没有用超市赚的钱继续投资到超市去，干了很多其他的活”，也所以，该员工在“总部培训完以后回到地区具体工作的时候会有很严重的割裂感，总感觉培训的东西没有用”。读到这里，我们便发现永辉与步步高共同存在的问题，恰是一样，即“超市赚的钱并没有投资到超市去”。

于是，想起了任正非曾经说过的话：“我们没有什么复杂的价值观，特别是小公司，不要这么多方法论，认认真真地把豆腐磨好就有人买。”这句话的重要程度，已然被华为写入了公司的十六条军规——“16.遵纪守法，磨好自己的豆腐，发好自己的豆芽。”但遗憾的是，更多的企业或曰老板，却是在初步成功之后，“开始搞资本，搞运作，搞扩张，不去搞好市场而去搞定行长和市长”，然后，“老板心思不在这，其他人的心思自然也不容易在这儿”，再然后，就如永辉与步步高一样，企业连续多年亏损，陷入困境，而此时，老板却大手一摊——这是大环境不好，是行业变革或时代发展的原因。

同样的故事，日本也曾发生。旅日学者徐静波在分析日本“失去的30年”的时候，就说到一条：“许多企业获得的大量资金没有去搞科研，扩大生产，而是疯狂投资股票、炒外汇、炒楼市。投机活动波及所有产业，连毫无收益可能的偏远乡村土地也作为休闲旅游资源被炒作到高价。”

面对时代消费趋势的变迁与产业新业态的冲击，坚守本业从而穿透周期的企业亦不少。仅以零售商超为例，就是美国的Costco、沃尔玛旗下山姆超市，德国的奥乐齐，日本的唐吉诃德，当然还有咱们的胖东来。也所以，有评论云：“学习胖东来，最重要的就是老板要收心，要净心，要回一线把自己的豆腐磨好。”

胖东来与华为，今日之所以屡屡成为舆论的焦点，当然是因为他们是少数，更多的企业已然被资本裹挟。事实上，如何理解当前中国经济中的一些基本问题，社会学家孙立平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维角度，即产业逻辑与资本(金融)逻辑。

孙立平如是说：“在一个资本过剩的时代，一个企业，甚至一个行业，在设计自己商业模式的时候，都要以内卷的逻辑为基础。这句话的意思是，想要做，从赔钱开始做起，先掂量自己赔得起赔不起。而过去做生意首先要考虑的不是这个。那竞争的过程就是看谁能赔得起，最后，能赔得起的获得最后的胜利，然后赢者通吃。甚至可以连最后的通吃都不要，只要能在资本市场套利走人，获取投资的收益，事情也就结束了。这不是产业，这是金融。”案例当然有，比如早年间各种新经济模式的补贴大战，譬如滴滴与快的，还有外卖网站，都是烧钱做规模、抢赛道。还有最新的，小米汽车上市的时候，有人问雷军，小米做车能挣钱吗？雷军反问道：那你告诉我，哪个做新能源车的挣钱了？

两个极端的例子。一是上市公司鸿博股份。想尽办法上市之后，上市之初占股超过70%的尤氏家族就陆陆续续卖股，时至今日，已然套现了约20亿元，全线离场。这家公司现在最大的股东持股比例只有1.37%。这样“香”的诱惑，如此快的暴富，有多少老板能拒绝？案例在前，又让多少老板安心“磨豆腐”？二是服装品牌“白小T”。服装行业的同质化卷到什么程度，谁做谁知道。何况还是T恤这种几乎谁家都有卖的品类。但坚持只做T恤甚至是白T恤的白小T，一步一步把它做成了品牌，做到了“1年卖了10个亿”。

产业强国、产业强市，需要我们重新把资本逻辑转回到产业逻辑，需要我们“认认真真磨好自己的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