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翔

■摘要

不加区分地看待一个产业，这是时代的误解。如果讲创新，哪个产业集群都有机会，每个产业都可以高级进化。每一个地方如何挖掘出自己的区位优势，靠山可以吃山，靠海可以吃海。这是对本地发展智慧的最大考验。

读公众号“知识自动化”文章《制造业的丛林法则：重塑产业集群》，学到了一个新名词——产业集群的自我修复的弹性。本来也只是一读而过。但近日，商业咨询顾问刘润在其“问道全球”活动日本游学之后，发表了一系列文章，其中关于“从β驱动，到α驱动”的感悟，却让笔者再度找回《重塑产业集群》，认认真真地再学了一遍“产业集群的自我修复的弹性”。

先说“从β驱动，到α驱动”。什么是β？行业赛道；什么是α？企业个体。经济高速增长的时候，所有行业都在增长。你选对一个行业，就是选对了一个电梯。然后，你在电梯里不管做什么，都能高速增长。因为β（赛道）在增长。而经济增长收敛的时候，电梯停运了。你要爬楼梯了。那么，这时谁爬得快，就纯粹看各自的体能了。这时的增长，是向α（个体）要增长。

刘润在日本发现“大部分优秀的公司，都不是β驱动，而是α驱动”。比如东京迪士尼，是因为孩子越来越多，而生意越来越好的吗？当然不是。日本比我们更早经历少子化。它的逆势增长，来自它自身准确的定位，和细致到“恐怖”的服务体验。比如唐吉诃德，尽管日本经历了30年的经济停滞，这家超市在过去几十年中却逆流而上，其业绩连续三十年增长，年销售额达到惊人的1000亿元人民币。刘润说，日本的经验告诉我们，未来的增长，可能不是向外求β，而是来自向内求α。

向内求α，换个说法，恰是一种“自我修复的弹性”。《重塑产业集群》正好也介绍了江苏溧阳竹箦镇铸造产业集群的“自我修复”与涅槃重生。

铸造行业一向给人以黑大粗、脏乱差的印象。2017年是中国铸造业的里程碑拐点。这一年，中国的蓝天保卫战正式打响，残酷的洗牌开始了。铸造产业也被直接点名，纳入了产能限制清单。江苏溧阳竹箦镇，恰是一个铸造企业集聚的地方。从最早的“老树根”溧阳动力机械厂开始裂变，鼎盛时期，这里有30多家铸造企业。此前，在高成本、高能耗的双重压力下，工艺落后、设备简陋的企业已经开始呈现出局的颓势，再遇上2017年这个大限节点，竹箦镇的支柱产业遭受重创。或许是别无选择，竹箦镇并没有如其他很多地方一样搞什么“腾笼换鸟”，而是政府加以补贴，企业大力投资技改，成功地推动了绿色铸造小镇的发展。2017年，光技改投入就超过35亿元。2019年，竹箦镇投入1.5亿元科研经费，其中铸造企业就占75%。12家铸造企业，有8家省级工程中心。而走得更远的，像上市公司科华，已与全国20多所大学院所对接，甚至在常州工学院建立了“科华班”，每年引进200多名大学生。文章写道：“竹箦镇选择了主动求变，最大的升级动力还是来自企业家强烈的‘生存意识’，内生力量极其强大。”这句话，不正是一个典型的“向内求α”吗。结果则是——2019年铸件产量达到20万吨，纳税收入达到了32亿元。涅槃重生后的传统制造，呈现了强大的产业弹性。文章感慨：“从这个意义看，制造只有传统与先进的区分，没有战略新兴的区分。都是战略，都有新兴。”

最重要的一段话来了：“铸造行业被根深蒂固地误解成黑色污染产业。铸造行业前两年进入产能限制的黑名单中，像是一盆污水泼在所有孩子的身上。不加区分地看待一个产业，这是时代的误解，人们的观念还是停留在过去，就像是被高铁甩在身后的车站。中国制造群，最怕的就是按照战略产业、新动能进行简单归堆。这种非此即彼的两元论，往往忽视了产业集群的自我修复的弹性。如果讲创新，哪个产业集群都有机会。每个产业都可以高级进化，即使有些产业集群会有堕落，那往往也不是因为产业门类的原因，而往往源于观念的陈旧。”

类似的产业进化案例，广东更多。花都狮岭镇的箱包，开始尝试通过拥抱共享制造中心，通过工业互联网在物理空间的优势基础上，围绕制造中枢重塑信息流。揭阳的塑料制品之都、南海区丹灶镇的日用五金，都找到了进入工业互联网的切入点。而广东佛山的铝合金门窗集群，则借助美的工业互联网平台“美擎”，通过龙头企业的设备能力作为主动脉，进行全新的连接升级。许多传统制造业，如今皆令人耳目一新。

最后，还要解释一下为什么“自我修复的弹性”要特别强调是“产业集群的”。因为，形成了产业集群，也就形成了丛林气候，大量中小企业的旺盛生命力，就会喷薄而出。对于传统产业而言，则更是有了新生的逻辑。

今天的中国，制造业已然成为经济发展的C位。但或许是数十年的经济高速增长带来的惯性依赖，我们的城市和企业，习惯了“抢风口”“占赛道”。因为，只要占据资源，敢于投资，就能立刻见到成果、业绩，可谓“吹糠见米”；只要在“风口”上，“猪也能飞起来”。于是，我们看到各地经济发展的高频语录，皆是招商引资，培育壮大战略性新兴产业、未来产业，皆是弯道超车、新路超越。于是，我们看到了曾经的新能源车产业的一哄而上、群雄逐鹿、地方乱战；还有今年，30多个城市争相入局低空经济，然后央媒推出报道：“如何避免‘你挖我也挖’的低水平重复建设？”

不同的经济阶段，自然有不同的行为模式。不同的城市底蕴，也应当有不同的行为模式。“抢风口”“占赛道”，于今日，也依然是一条极好的产业发展路径。但同时，特别是低线城市，我们或当深思《重塑产业集群》中的话：“如果讲创新，哪个产业集群都有机会。每个产业都可以高级进化，即使有些产业集群会有堕落，那往往也不是因为产业门类的原因，而往往源于观念的陈旧。”“每一个地方如何挖掘出自己的区位优势，靠山可以吃山，靠海可以吃海。这是对本地发展智慧的最大考验。”

未来的增长，可能不是向外求β（赛道），而是来自向内求α（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