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华 翔
教师节,与一位小学一年级班主任聊天,却被告之,一向乐观开朗的她,最近颇为emo。因为,开学没几天,她就被新生家长们各种各样的问责给搞得百般焦虑。比如,一位家长说孩子排队的时候被挤到了,不能接受,不肯来上学,向老师问责;另一位家长则说孩子上了这么多天学都没被点到回答问题,打击孩子积极性了,不肯来上学,也要问责。还有孩子被同学起外号,不肯来上学;全班51个人,就他一个人单独坐,不肯来上学……诸如种种。最后,这位班主任发了一张在教师朋友圈传播颇广的照片,画面是年轻的老师累瘫在办公桌后,文字是:“如果你当老师的朋友不再联系你,一是挂了,二是她开学了,三是她当班主任了。如果她又开学,又当班主任,就当她挂了吧。”
理解这位班主任的吐槽,本是优秀教师的她,只是需要把emo的情绪宣泄一下;也理解新生家长们急切的“问责”,孩子在新环境中产生不适,当然要第一时间与老师沟通,包括,如何正确地引导孩子成长,新生家长们自身同样需要一个学习的过程。但如是的“问责”与emo,却引发了更多遐想。
于孩子,一点点意外、一点点不如意,甚至都不能说是挫折,就不能接受、不肯上学了,恰说明孩子已然成为温室里的花朵,极度脆弱。问题表现在孩子身上,但根子在家长。现在很多家长最容易犯的错,就是事事包办、过度保护,结果却是剥夺了孩子学习独立、学习面对困难的能力。美国心理学会曾经有一项研究表明:对孩子的生活过度关注、保护的父母可能会伤害他们的情感发展;阻碍孩子的独立性,会降低他们自己处理情绪和行为的能力。上述的“不肯上学”,不正代表了孩子在这种能力上的缺失吗。人间没有不艰难的路,唯有让孩子锻炼出坚韧的品质,才有对抗狂风暴雨的力量。诚如俞敏洪的感叹:明天的孩子们,就应该野蛮生长,自由生长,不要给太多的限制。放手让孩子体验人生的苦和泪,并在苦中学会作乐,在泪中顽强前行,孩子的一生才会真正幸福。
以上,重要,却不是本文的重点。之所以侃这件事,因为,那位班主任,是实实在在的emo了。一次的情绪,宣泄掉也就好了。问题是,如是的老师emo,并不是个例,已然成为屡屡发生的一类现象。情绪累积,或许emo之后就当是“躺平”了。事实上,如今舆论多次关注的老师不敢管教学生的现象,正是老师“躺平”的最浅层表现,而更多隐藏着的因果行为则让人更为担忧。
成都七中副校长毛道生曾在《未来教育家杂志》发表文章《我们的教育,太需要给老师“壮胆”和“松绑”》,文中讲了一个事例:初三化学课《粗盐中难溶性杂质的去除》,本是分组实验课,让学生们动手操作,但老师却上成了演示实验课,更令人遗憾的是,连老师自己都没完整地演示,而是用视频演示代替现场演示。课后问老师,得到的是这样的解释:“要使用酒精灯,初中孩子活泼好动,危险性大,不敢组织!”文中指出,这是现在化学实验课的普遍现状,在“安全第一”和“严肃追责”的今天,老师们有顾虑有担忧,必然自保而去规避风险。可以说,如果不是教育界中人,不可能知道这堂实验课“减配”了,还减得如此之多;也不可能知道现在的化学实验课,“减配”已成普遍现状。化学课如是,其他科目呢?其他活动呢?
有一句话,人们常说:“老师是一份良心职业。” 这固然体现了老师高尚情操的一面,却更说明,做好老师,其主观能动性的重要,这不仅是负责,尽责完成分内工作,更在热情,全身心地投入、创造性地开展教育教学。
人民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郭英剑曾经发问:今天还有多少教师在快乐地、充满激情地工作?他的问话,起因于全球首次针对高等教育压力等级的一次跨国界研究。研究显示,中国的大学老师压力最大,且是唯一在最高压力等级的国家。研究亦发现,将工业化的管理模式(指绩效管理)强加于学术界、教育界,是压力的主要来源。郭英剑在其文章中写道:“管理涉及大学的使命,体现在各种管理理念、价值观、政策与规定等各种手段与措施上。高校管理,应该不同于企业化管理。我们都理解,管理有规则,管理讲数据,管理追绩效,但高校管理最终的核心力,还是应该使教师全身心投入,使他们快乐并富有激情地工作,这样才能一举数得地达到最佳的效果。”说的是大学老师,但中小学老师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个教师节,那位一年级班主任的emo故事,仿佛是提醒:为老师们减压并让他们快乐且激情工作,值得全社会重视与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