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华 翔

《南风窗》报道，（6月15日）在距离韩国大学修学能力考试（即韩国高考）仅剩150多天时，韩国总统尹锡悦做了一次“即兴”发言，引发了一场关于高考的风暴——高考内容出现重大调整，曾让韩国高中生闻风丧胆的“杀手题”将成为历史。

所谓“杀手题”，指的是出现在韩国高考卷面上，却超过公立教育体系范畴的题目。在尹锡悦看来，这是造成学生过度依赖私立教育的主要原因。简言之，就是高考题太难了，不得不依靠补习班来“卷”。

这则新闻，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注意力。因为，我的孩子，今年升初中了；然后，关于补习班的话题，成了我与孩子、与孩子母亲、与孩子同学的家长们沟通时的焦点。于是，主动地去了解了一回韩国学生的“卷”，这也算是一种“以人为镜”吧，“可以明得失”。

韩国高考的竞争激烈程度，有报道称：“大概可以和十个衡水相比。”在韩国，流行“四上五落”的说法——如果一天只睡四个小时，就能上大学；如果一天睡五个小时，就会落榜。千万个韩国中学生的缩影是：睡眠不足、日夜补习、内卷成魔。他们的共同目的只有一个，考上简称“SKY大学”的韩国顶级学府——首尔大学、高丽大学、延世大学。即便够不上金字塔塔尖，也要上医科大等重点学府。

数据显示，2022年，韩国的小初高中生中，78.3%的学生参加私立教育补习班。韩国家庭在私立教育上的总花费高达26万亿韩元（约合人民币1444亿元），比2021年增加了10%。平均每个小初高中生每月在私立教育上花费41万韩元（约合人民币2260元）。截至今年5月，首尔25个行政区的补习班总数达到2.4284万家，远远超过了已经开到小区各处的咖啡厅的数量(1.7026万家)。

韩国的补习班潮流，始于上世纪60年代。大张旗鼓推行工业化发展的韩国，亦将全民受益的教育改革作为政府工作大力推行的重心。随着升学之路越来越成为社会主旋律，大量的补习班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并迅速茁壮成长。1980年，韩国政府颁布了《规范教育和消除课外补习过热的措施》，成立了30多个专项稽查队，负责打压并取缔校外培训机构，给出的理由是校外培训机构的存在阻碍了教育公平。结果虽然教培机构被取缔了，但上大学还是需要按分数排名。韩国补习班一度被迫转入“地下”，但韩国的富人阶层总能找到漏洞来规避法律，许多家庭开始聘请家教。后果便是，此后多年，考进名校的学生大部分来自富人家庭。

正如韩国正义党政策委员宋庆元(音)指出，“课外培训的核心最终是为了挤进排名靠前的大学的竞争，如果政府不能出台缓解只重视学历的社会氛围或学历内卷的对策，课外培训市场只能继续膨胀”。

到了2000年，韩国宪法法院彻底废除了校外补习禁令，理由是该禁令“侵犯了公民教育其子女的基本权利”“禁止补习侵犯了儿童的受教育权”。此后，韩国的教培机构全面复兴，终成“汉江怪物”。以至于，韩国自己拍出了一部教育纪录片——《学习的背叛》。

韩国的严酷教育“内卷”已给学生和家长带来沉重负担，也引发一系列社会问题。畸形的私立教育产业链，也被普遍视为导致年轻人心理健康恶化，以及生育率不断下降的重要原因。经典的一句话来自韩国儿童保育政策专家李贞元：“人们如今不仅仅关心养育孩子的成本。”“要想有意愿生育，人们需要相信，当孩子长大了，他们也能幸福地生活。”

今日的韩国，终于对高考动手了。6月19日，韩国政府和执政党国民力量党在国会开会决定，高考将排除“杀手题”，这一决定将从9月模拟考开始适用。但更有专家指出，只取消“杀手题”，并不能真正抑制私立教育产业的发展，并为学生减压。政府真正需要做的，是培育有竞争力的公共教育体系，并解决高校金字塔结构与劳动力市场二元结构的问题。

别说韩国离我们挺远。“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教育的内卷，我们其实都身在其中。2021年“两会”期间，习近平总书记深入到参加全国政协会议的医药卫生界教育界委员中间，直面教育问题，更坚定地说：“我们来共同关心这些教育问题。”“对群众反映强烈的突出问题，对打着教育旗号侵害群众利益的行为，要紧盯不放，坚决改到位、改彻底。”

终究，公平、公正、公益的全民教育才是符合社会价值观的“顶层意识”，让阶层之间的流动性更强，让寒门子弟也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命运，才能让这个国家看起来更有活力，更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