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康琪

一

当知悉你“仅蔽风雨”却雅称

杨柳村的宅第，在京口化隆坊

我即成为你千载之后的邻里

如你，曾北近沈括先生的梦溪园

东邻刁约先生的藏春坞

黄叶飘落的晚秋，你从精神深处

绽放春日灿烂的声音，邀我倾听

就像你的水运仪象台,第一次

在汴京的子夜自动报时,敲响——

亘古的时间，比滴漏、沙漏计时

甚至，比任何一次雷霆滚过心灵

更具震醒悠悠沉梦的象征意义

二

透过这老小区银杏、丹桂的枝叶

我的西窗，正面向你执意辞官

行舟千里、南归登岸的清风桥

曾经的大宋宰相，揽浩茫天象

于怀中，辨万山草药祛人间疾痛

穿过宦海，卸一船财物，唯有

图书万卷和数十载夜读的思索

芸香，在漕河上逸散你的气质

——明澈、深邃，向我流淌不息

你归乡的桨声与人生巅峰时的钟声

交织成有声心路，至今不愿沉默

三

没有云雨的夜晚，我推窗与你相见

不在万家灯火、街衢人流，你一定

在星空，投以我澄明的微笑

但我，无法确定哪一颗高悬的恒星

是你熠熠闪耀儒雅、温润、睿智

你成为世上，最先被广远的星际

燃亮的人，1464颗星辰——

一起代表你旋转苍穹浩瀚的光明

我视作你生命的无限光影

手机突然响起，未接，连续响

我仿佛有幻觉：你在孤独的期盼中

借眉山苏轼的一行流行词句

急切、兴奋地问我：今夕是何年？

四

从城东化隆坊，至城西五州山

你像夕阳坠落群峰之前，以流泻

满天的暖色调，向遥远的闽岭

近处的江城，挥写最后的乡情

然后，你将握紧时间的手松开

听任针叶阔叶混交林的无数年轮

旋转。常绿或落叶树种色彩变幻

一垄垄茶树透出云雾的清香

在翠崖间说话的清泉淙淙不绝

都告诉我，你与时间同在

以另一种生动的形象、气息、声音

从卧看沧江的高处，你可看见——

破浪的巨轮与山麓呼啸而来的

高速列车，拉快千年沧桑

注：苏颂（1020－1101），原籍福建同安，后定居润州（卒葬于五州山）。北宋名相，卓越的天文学家、天文机械制造专家、药物学家。他在汴京主持研制的“水运仪象台”，是世界上最早的集观测天象与自动报时为一体的大型天文仪器，其中的擒纵器为现代机械钟表的源头。所绘制的星图标有1464颗星，比300年后欧洲观测的星数多442颗。其为政清廉的事迹亦载入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