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 亮
每年秋高气爽、金秋十月,我都要情不自禁仰望学校的那几棵银杏树,盼望它们的叶子早点成熟,由青涩到金黄。
当然,青涩的叶片也荡漾情怀,让人身心愉悦;但是,金黄的叶子才足以摄人心魄,震撼人心。一片金元宝或小扇子一样的叶子,一开始好似外酥里嫩的饺子,从边沿向内侧慢慢变黄。我们都听不见花开的声音,但我们似乎能感觉到银杏叶一天一天变黄,他像一个马拉松运动员中成绩斐然的智者,抑或龟兔赛跑中倔强而大智若愚的老龟,他不与新建的教学大楼比高低,也不与学生的步伐比快慢,更不在那些常青树面前“倚老卖老”或“颐指气使”,他就是再高耸入云,再辉煌灿烂,也是一个可爱可敬的老头,在俯视着芸芸众生,风花雪月、人情冷暖被他洞穿看透……
等啊等啊,银杏叶黄了。金秋银杏的说法好像也颇值得商榷,为什么不叫“金杏”而叫“银杏”呢?它在树上是金黄的,落在地下是金黄的,满树的金黄,满地的金黄,直逼眼睑,直驻心间。难道当初给这银杏命名的人是色盲不成?叫金杏该有多贴切嘛。我正在嘀咕时,我家儿子说,爸爸,不对,更贴切地说它应该叫金扇,你看,它多像一把金色的小扇子。这倒也是,通常以先来者的叫法为惯例,后来者遵守延续,便成了约定俗成的东西。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知道你在叫什么就对了。再说每一年的银杏,直插云霄的隆重与枯枝败叶的颓废是合二为一的,只要明白“是金子总会发光”足矣!
终于等到这一天,我们一家人去公园闲逛,在绚烂的银杏林中,我仿佛在穿越时光,日月如梭,潮涨潮落,银杏叶漫天飞舞,像外星球的精灵抚摸或刮蹭着你我的头发、后颈和脸庞。“来,照张全家福!”老爸提议,我们作“奴才惶恐”状,老爸莞尔:“大家都自然点,那么紧张干嘛?”听闻老爸提醒,我们立刻放松心情,各自摆上了造型,耄耋之年的外婆在中央,笑成了一朵满脸褶皱的银杏叶。而我们,踩在只属于银杏树的绵软的土地上,我们的形象似乎伟岸辉煌了起来。这时,我发现周遭的银杏叶,仿佛在咧着嘴对着我们微笑。那一刻,仿佛是神龛的旨意。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原来银杏也是有花的:叶圣陶写过银杏的花:“今年春天,我看见了银杏树的花了,那是很可爱的白里带点儿淡黄的小花。”距离产生美,我忽略了银杏的小花,却迫切等待银杏叶黄到极致然后粲然落下的时刻。是的,银杏叶黄了,也预示着学校伙食团的那帮女性,跟着捡白果的时候到了。每年的这个时候,白果会不留一丝痕迹地落下。叶圣陶写银杏的果实:“不由得想起‘烫手罗,热白果’的叫卖声来:白果是银杏的种子,炒热了,剥掉壳,去了衣,就是绿玉一般的一颗仁,虽然不甜,却有一种特别的清味,我们都喜欢吃。”我不由得想起青果,可以泡酒;而白果,当它与泥土叶片相融的时候,就是被“请君入瓮”的时候,这些热爱美食的女性,就会用小铲子轻轻拨开泥土,抑或徒手捏起,然后药用价值极高的白果就成为炖煮烧的绝佳食材。
今年的银杏叶在我的期待中渐渐黄了,只是比以往来得晚一些,也更饱满一些,诗情画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