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光新

几十年前，我们在工厂上班时，车间里是没有空调设备的。冬季来临，也就是在门上挂一块门帘，稍稍抵挡一下长驱直入的寒风。实际上，屋里屋外温度差不多，外头多冷，车间里面就有多冷，大伙干活时都缩手缩脚的。这时，唯一允许添置的取暖设备，就是烤火炉子，那种工人自己动手用大号汽油桶做成的炉子，基本上每个班组一个，干活休息和中午吃饭时，就可以围在炉子旁边烤烤火，暖一暖身子。

那时候的烤火燃料，是从木材厂买来的锯木屑，价格比较便宜。用锯木屑烤火，注定了生火绝对是一门技术活，没有相当的经验和技巧，肯定是不行的。

我家离单位近，每天最早一个进到车间，头一件事，就是换上工作服生炉子。

打开炉盖，首先把炉里前一天的灰烬清掉，接着把一根直径十几厘米的铁皮管子竖插在炉子中央，底部直达下面的进气孔，然后拎来一麻袋木屑，沿铁皮管子四周往炉里倾倒。倒木屑时要分外小心，不能把竖在中间的铁皮管子碰倒了。

在倒入木屑的过程中，还要不时停歇下来，换用镐柄把锯木屑往下捣实。这一道工序非常关键，如果捣不实，炉里的木屑是松散的，燃着后轻易就会发生“塌方”，把下面的进气孔堵死，炉火熄灭，那一天的烤火取暖也就彻底泡汤了。

就这样一边加入木屑，一边不停地用木柄捣实，一直加到接近炉子上面的烟囱部位。这时，就双手握住已经完全插在木屑中间的铁皮管子，一边轻轻旋转，一边小心地慢慢往上抽拔。动作要领全靠自己凭经验把握，千万不能让木屑漏下去堵住进气孔。待小心翼翼拔出铁皮管子后，再把炉盖轻轻盖上，当然也得注意轻拿轻放，不能让炉子里的木屑受到震动而“塌方”。

做完这一系列准备工作，我才蹲下身来，用通条把炉子底部的进风口清理干净。最后，取一团废棉纱，沾上废油，用通条挑着，点燃后顺着进风口慢慢往里送。火借风势直往上蹿，就把最上面的木屑燃着了。一桶捣实的锯木屑开始缓缓阴燃，这一天的烤火问题就解决了。

回看整个生火过程，难点就在于要在一炉干爽、松散的木屑中间，“造出”并始终保留住一个进气孔道。每一步操作都可谓“步步惊心”，稍有不慎，就可能使炉里的木屑坍塌下来，堵死进气孔，前功尽弃——从头再来一遍的过程将更加繁杂，首先得把一炉木屑清理出来，这就会搞得木屑到处飞扬，环境一派乌烟瘴气。

所以，这是一件精细活儿，各班组往往都是固定由一个“老手”来承担的。我们班组的“老手”，就是在下。漫漫寒冬，我就是凭着这“一技之长”，为班组的兄弟姐妹们送上了温暖。几十年过去了，每当回忆起这段人生经历，我的心里也会溢出融融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