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钱俊梅

捧读许见远诗集《风翎》，离第一次读他的诗间隔了六年之久，还记得那首诗写的是大海。这几年，他左手诗，右手书法，两条路，走得风生水起。

见远说：宇宙是大的，也是小的。如他写的诗，在浩瀚的诗海中，犹如一滴海水，这滴海水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亦救不了苍生，但它是一个人干渴时所需的一滴水，让他在沙漠中继续往前走。它可以是风，让你凉爽；是雨或闪电，让你惊悸，在漫长的黑夜中，它是精灵，陪伴着你。这墨蓝的一滴海水，替代了人类的眼泪，带着你的梦想去远方。

《黑暗时间里浮出的水晶——读保罗·策兰诗集感赋》，时间的眼睑/雪花飘舞中睁开/音乐和诗歌的花瓣/心灵的春天里飘飞，格外芬馨……作为诗集扉页的开篇语。凡写现代诗的人，都知道保罗·策兰的诗，其代表作《死亡赋格》，用鲜血祭奠一个杀戮时代中的真实场景，不忍卒读。许见远是和平年代的军人，但是他能从苦吟者的诗歌中撷取到向上的力量。

相同气质的诗人，在用词上都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保罗·策兰的诗歌中有大量的关于时间、空间、心脏等等直抵灵魂的词语。《风翎》全集中与时间、空间的词语却是贯穿全篇。“时间”一词41处，从“时间的眼睑、时间的甜味、时间的长河、时间的浪潮、时间的血管，时间与心脏，时间的隧道……”所有时间的指向，呈现的是空间。他在诠释策兰的诗，把黑暗，时间，水晶作为时间与空天的坐标，黑暗中的这位天才诗人走向黑暗，沉入他的心的苦井中，“死亡是花，只开放一次。”屈辱与绝望，词语的向度，被烧灼的睫毛，蝴蝶在飞……缤纷的意象与超拔的想象力，把疼痛演绎到极致。

作为人类，如何来看待时间与空间的宇宙？从《无题》中可以触摸到。时间的空白/包裹不忍直视的真相/时间的暗箭/射中驾抵西山曦和的心脏/时间——滴滴答答，贮存心匣/襁褓 弱冠 而立……这种近似于虚境的表达，都是我们生命宇宙中循环往复的精神图谱。诗歌中对于时间与空间中的思想火花的碰撞是奇特的。诗的惊奇产生于精神深处溢出来的传感效应。

让诗人成为语言的侍从，让语言的真理与真相向善靠拢，远离邪恶，或用善的目光凝视邪恶，瓦解邪恶。《紫荆花开》，119年前，专条加大炮/掠走母亲掌心上一颗璀璨明珠/但紫荆花的根茎里/仍然时刻奔涌着母亲灿如朝阳的血液。这首诗是写香港回归，香港与大陆的关系，本是母子关系，骨肉相牵。再如《眷恋生命的绽放——致三十而立的孩子》，时间血管里碰撞/灵魂悬挂生命的空天/时代栉沐时间的河流/真理的火焰/需要空气涌动的翅膀/时间在汇聚/生命在旋眩……同样是时间与空间中父与子的血脉关系，在生命的长流河中扇动着年轻的羽翼，孩子，成为生命时空中的大宇宙。

综观诗集，其中的四季之美，人性之美，大海之美无处不在。《冬季月色》梅香薰透冰骨 /春风擎举桃花的火焰……《回春》春天的血液 /宇宙的血管里像春雪，悄悄消融而律动起来……诗的美学观如果上升到哲学，可以成为诗歌的根柢。这种根柢体现在全篇诗集出现的“宇宙”一词达59处，这59处不同宇宙观的表达，有宏观的大宇宙，有微观的小宇宙，皆辽阔壮美。

我们从诗集自序中的宇宙开始往下解读：“诗集《风翎》即是我的梦的翅膀在人生宇宙间划下的印痕”。写海洋的宇宙“喜欢海洋和长空者/长着宇宙大的胃口”。写江河的宇宙“在江河之上，在崇山之上/在吞噬宇宙的雾霾之上/越过浩渺的空天/越过奇妙浪漫的天体边界”。

诗必须成为生活的宇宙自然，让诗的语言成为人类寻找生存的圆满源头，而不能让诗成为形式主义，失去诗歌的光源，因此乐观的诗人总能通过诗找到心灵的灯塔，并高于人的力量和某些真理。诗就是生命。生命的意义在哪里？在生命的宇宙里。

诗人化身为众神之神的宙斯的时候，同样也是红尘中的凡人。而诗人所要写下的不是别的，而是把骨头里的精髓抽取出来，铸就一本“命运之书”，以提高自己的生命品质。

曾有幸听过许见远的诗观，最大的收获是“自然的创造”。一部诗集的诞生，就是诗人的全部。好的诗歌，就是对宇宙自然的创造，这是每个诗人努力的方向。整部诗集从奇点回到原点——宇宙的生命之初，而诗人最大的希冀——孩子的肋下生出风翎一样的翅膀，带着他的愿望去飞，那便是他活着的最大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