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锦江
吉良前年一百岁,去年走了。过一百岁生日那天,区政府领导到他家祝寿。吉良有七十年党龄,当过三十多年生产队长,后来不当队长,大家喊惯了,还叫他老队长。他与人为善,办事踏实,在任时做过不少好事。
新中国成立之初,吉良在村里任统购统销工作组组长,统购统销是当时重中之重头等大事,他工作出色,不久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后被推选为生产队长。
当队长的第二年春天,乡里分给大队去县林场工作的一个名额。做统购统销时,吉良没有雨鞋,遇上雨雪天气,还经常赤脚穿着草鞋外出工作,长期受冻,带下了胃病。村里考虑他是党员,在那里可以得到发展,照顾他去林场。他高兴之余,突然想到了和他一起长大的贫困户周春。因老家发大水,周春小时候便和母亲从兴化一路逃难落脚到这里,是好心的单身汉老石收留了他们母子俩,成了一家人。周春十几岁时继父老石得急病去世。这两年母亲老是发胃病,周春没钱给母亲看病很着急。他得知林场要人的消息,便去找到吉队长:“吉良哥,我别无办法,只有求你帮忙,这次让我去林场,每月拿现钱工资,可以有钱为母亲买药,才能渡过家里难关,守住家业,对得起九泉下的继父。你的机会比我多。”吉良的父亲让吉良不要轻易放弃这次机会,吉良回道:“周春家比我们困难,那年搞统购统销,他也是积极分子,对我工作支持不小,还是把机会让给他吧。”
时过境迁,上世纪七十年代,他们村附近一个大型矿厂招工,矿里在给地方政府招工名额外,考虑到吉良帮助解决矿上在征地上与群众的很多矛盾纠纷,另给了一个名额给吉队长家。群众议论说:“这招工名额吉队长儿子当然当仁不让。”村上患哮喘的顾老太从大家嘴里得知矿上招工,晚上蹒跚地走到吉队长家,在队长面前颤颤巍巍地刚要下跪,被吉队长一把拉住:“大婶,有话好说。”“我娘儿俩走到今天不容易,儿子快三十岁,找不到对象,嫌咱家穷。儿子进矿,早出晚归也好照顾我。”“大婶,我们会考虑的。”老太走后,吉良妻子埋汰起丈夫:“我就知道你会心软,矿里给我家名额给她。”吉良叹着气,低头不语。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时任林场副场长的周春被调回公社任副主任,分管文教工作。吉队长村上要新建一所民办小学,正缺少教师。周主任想到吉队长任劳任怨,大儿子初中毕业成绩好,有条件当一名教师,便和大队长商量,建议让吉队长儿子去当教师。
会上,大队长刚提出让吉队长儿子干教师的建议。吉队长却和气说道:“谢谢大家,老李的实际困难要考虑,我家下次再说吧。”50多岁的李以理原是一名瓦匠,三年前他在生产队砌仓库时,从脚手架上跌下来,不巧腿部戳在一个大锈钉上,命保住了,腿折了。“他们家困难明摆着,儿子初中毕业符合条件,身体不壮实,干不了农活,也找不到合适的事……”
实行联产承包制后,吉良不再担任队长,与老伴在家安享晚年。一次,周春兴冲冲地过来告诉老队长,他老家兴化一个本家是不锈钢大王,资产很大,愿意在本地投资,与老队长三个儿女合作创办不锈钢公司。老队长推却不过,只得同意商量再说。
在吉良一百岁生日那天,家里五代人欢聚一堂,前来祝寿的老朋友问道:“吉良老哥,你这一辈子吃了不少苦,做了不少好事,身体像南山不老松,心态好还有啥秘密?”吉老呵呵笑着说:“心底无私无地宽,知足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