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秦聿森
听雨的,一定是个闲人,肚中不饿,身上不寒,心中无事,否则,一定坐不住。
我可以了,我已退休,慢慢不敢走太远的路,于是喜欢坐着听雨。
雨,可以听三个季节,春雨绵,夏雨急,秋雨萧疏。落雨无声,必要落在什么上面,才会簌簌柝柝,如击如扫,发出各种声音。春天听竹上雨,夏日听蕉上笃,秋来听荷上珠,还可听梧桐泪。冬天,是下雪的日子,落雪也无声,轻飘飘地落到地上、树上、屋上,没有声音,听是几乎听不成的。尤其是在暗夜里下,早晨推开门窗一看,万水千山突然给盖上了厚厚的棉花胎。
听雨得开窗,坐在背风处。于南窗听竹,东窗听蕉,西窗听梧桐。至于听荷,得一小船,到荷叶中间去。
听雨,最好不能郑板桥似的躺在床上。也不需要站着,坐在临窗,你的书桌前,面前有一杯茶。也可以依在美人靠似的栏杆上。一个人,不要有其他动静,就这么静静地听雨。听天地呢喃,如蟋蟀般的窃窃私语。
譬如听古琴,一个人弹,就一个人听。除了琴声,不要伴奏。最多不时有一两下碰铃,或者一两下铜磬声。也不要人陪,燃一支香足矣。
人不能永远安静,那样会失去了活力和生趣。人总要有片刻的宁静,静下心来审视自己,观照内心,祈得一丝开悟。心若开了,无论多么黑暗的地方,都能有光照进来。我说的不是睡着后微鼾的那种安静,而是明明醒着时候的内心的平静。
前几年我曾到西天目山中去听雨,那天,适逢山中大雨,四周云山雾罩,沟满涧流。窗外漫山是竹,雨洗成满山的青翠。
那雨,满山满谷,铺天盖地,听得过瘾。
还有的是在靠近南美洲的小岛上,雨季来临,时时刻刻要准备跟雨打交道。那里的雨,珠大粒重。欲来未来之时,就听得由远而近的轰鸣声,来了之后打得椰子树枝叶疯狂舞动,雨点像一只只乒乓球砸向铁皮瓦,此时有声胜无声,你讲话,我根本听不见。
现在,我只是在家中听雨,大雨很少。小雨微响,动静都不是太大,像无数的人低语。说着什么,听不清楚了。温庭筠说,梧桐泪,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那是他在离开镇江,背对江楼,舍不得走。我就在镇江,不离不弃,我很欢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