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朱世耀
“塔里木”位于新疆南部,在天山、昆仑山、阿尔泰山之间,东西长1400公里,南北宽550公里,真可称为浩茫无垠的瀚海,古代诗人曾用“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诗句来描述它。
但“塔里木”的维吾尔语意为“田地”“种田”。可以想象几千年前,这里曾是阡陌纵横、瓜果飘香、桃红柳绿、鸡犬相闻的绿洲。传说,在很早很早以前,这里突然刮起了排山倒海的黄风,一连刮了七七四十九天,刮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等到风终于停了,人们睁开眼睛一看,阡陌田野,绿树村庄全被黄沙淹没了,清清的河水也埋入了黄沙。从此,塔里木变成了死亡的瀚海,它的中心出现了有三个浙江省那么大的沙漠,人们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塔克拉玛干”大沙漠。
“塔克拉玛干”就是进去出不来的意思。
上世纪五十年代,新疆的生产建设兵团向塔里木展开了声势浩大的进军,要揭开塔里木神秘的面纱,变戈壁为农场,变瀚海为塞外的江南,下面我要述说的是进军塔里木的勘测队员给我讲的真实的故事。
那是在一九五五年的春天,我们向塔里木腹地进发,为的是勘测并摸清塔里木河上游的荒地资源。走进了塔里木,戈壁荒原上的天气真是变幻莫测,早上冷得发抖穿上皮大衣,中午火辣辣的太阳晒得汗流浃背。记得那是一个很好的天气,蓝蓝的天空就像无边的玉石没有一丝云彩,静静的大漠万籁无声。第二天下午,忽然在远方的蓝天白云下,显出一片苍翠的胡杨林,有树就有水源,这对我们勘测队员真是太重要了,赶到了胡杨林边。嗬!这是片很大的胡杨林。胡杨树是塔里木特有的一种怪树,耐旱耐碱,同在一棵树上,一侧长出的叶子像柳叶,而另一侧长出的叶子却像杨树叶。我们的驼队向树丛深处缓步前进。使我们惊讶不已的是在树林深处开阔地的中间,竟然生长着一片麦田,麦子已长出一尺多高,绿油油的充满着生命力,在微风中欢快地摇曳着。就在我们跳下驼峰围近麦田时,猛然,从一侧的树林里冲出两只黑狗,狂吠着向我们扑来。
就在这时,树后闪出一个人影仓皇地向树林深处逃去,两只黑狗也回身跟着那人奔去。我们盯着那人紧追,一面追一面喊:“老乡,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这时前面奔逃的人被枯枝绊了一脚,摔在树下。原来他是一个头发胡子全都雪白的老人,脚上蹬着一双粗针缝成的不像样子的羊皮鞋,身上穿着一件补了不知道多少层的袍子。经过我们和他交谈才知道,这老人今年九十多岁了,这里是光绪年间设立的最后一个驿站,他就是这个驿站的负责人。这个驿站只有他和妻子两人。那是在很多年前,忽然有一天门前渠道里的水干了,从此再也没有外面的人到他的驿站来了,原来不远的塔里木河从上游改道了,这一带就成了杳无人烟的戈壁荒漠。多少次他带着妻子想逃出这瀚海沙漠,都差点丢了性命。幸好他们原来这片胡杨林里就有眼泉水,他俩就在这里种了地,把原来的几只羊作为种羊。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一直到今天,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他还带我们到他的古老破旧的驿站住了两天,还见到了他九十来岁的老伴。
勘测队员的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后来,我采访塔里木军垦农场时已经是六十年代初了,塔里木已经星罗棋布地建起了十多个机械化的大型农场,这里早已变成像那位骆驼客在幻觉中看到的花红柳绿、鸡犬相闻的塞外江南了。你听,这里的维吾尔族老乡为塔里木的今天编出了美丽的歌曲:
“天山高来高万丈,塔里木河千里长。
千里流水唱起歌,塔里木河两岸棉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