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昌勤
深秋时节,我与友人相约上南山。在听鹂山房前驻足小憩。见四周绿荫蔽日、山林清幽,时而传来蟋蟀唧吱、鸟儿啁啾。这远离尘嚣、幽静的环境,让人心静如水、心胸旷达。那一千多年前的戴颙,不正是深爱这绝佳的环境,隐居不仕,而创作出流传至今的古琴曲吗?
友人会弹古筝,对古琴也颇有研究。“鹂声一起宫商羽”,看着听鹂山房的正堂匾额,友人笑道:“看来,这南朝名士戴颙能听懂黄鹂的啼叫声,将其比作绝妙弦乐音符啰。”我们在听鹂山房坐下,拿出备好的茶水、橘子,当年“戴颙斗酒双橘听鹂声”,今日咱们来个饮茶品橘说古琴吧,友人说起古琴有些滔滔不绝。这古琴本来是古代文人雅士、达官贵人操弄的乐器。春秋时期,孔子酷爱弹琴,无论在杏坛讲学,或是受困于陈、蔡,操琴弦歌之声不绝;俞伯牙和钟子期一个会演奏、一个会欣赏,演绎了“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故事;魏晋时期的“竹林七贤”之首的嵇康更是给予古琴“众器之中,琴德最优”的至高评价,终以在刑场上弹奏《广陵散》作为生命的绝唱。
戴颙与嵇康都为谯郡铚人,虽然他们相隔上百年,但或许正是受故里前人的影响,戴颙独爱古琴,更崇尚隐逸的生活。父亲戴逵、兄长戴勃,都因隐逸而享有盛名,戴颙十六岁时,父亲去世,父亲善于弹琴写字,都传给了戴颙,所有的乐曲,戴颙都能弹奏。但父亲死后,所传授的乐曲,他不忍心再弹奏,而是新创作了十五部曲。
在魏晋南北朝时期隐逸之风盛行,以至形成独特的“隐士文化”。隐士并不是现在的躺平,而是有大志向者,或有超凡能力者,不愿当官的人。戴颙正是这样一种隐士,至今南山流传着戴颙“拒为王门伶人”故事。在古代把从事乐律的人称为“伶人”,做个飘逸自由的伶人才是戴颙最高理想与追求。
戴颙的才学也曾得到朝廷重视,史书有载,刘宋高祖刘裕任命戴颙做太尉行参军、琅琊王司马属,他都没就职。元嘉二年,宋文帝刘义隆曾下诏,大意“新任通直散骑侍郎戴颙,把志向寄托在山林田园,甘心住在茅屋,过简朴的生活。恬静的节操,长久不变。戴颙适合当国子博士。”东宫刚刚建造时,戴颙又被征召为太子中庶子,但都未曾就职。戴颙屡诏不出的故事,让南山的寺庙招隐寺因此而得名。
我与友人登山之巅,见南山山峦逶迤,极目北眺,黄鹤山尽收眼底。此情此景,令人想起戴颙住黄鹄山(黄鹤山又名),潜心作曲的历史故事。宋武帝刘裕第七子衡阳王刘义季镇守京口时,长史张邵与戴颙结为亲家,迎请他住在黄鹄山。山的北面有竹林和精致的房屋,更有潺潺流水石涧小溪,戴颙就在溪涧边住下来。刘义季屡次跟从他游玩,他还是穿着村野服装,竹杖芒鞋,不改变平常的习惯。他替刘义季弹琴,琴曲都是他新作或改编的曲子,其中有《游弦》《广陵》《止息》,那飘然出世的乐曲,犹如天籁之音,常让刘义季听得如痴如醉,后来这三部古琴曲成了千古绝唱,流传至今。
秋色正美,秋意正浓,不知不觉已近傍晚,我与友人徒步返程。山风传来阵阵凉意,我们谈兴尚浓,由戴颙想起萧统、米芾,大师们独爱南山幽静、苍翠,深居南山而不出,在这里让自己的艺术作品升华,南山是座文化山,更是座养德蕴才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