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吉

酒酣春色浓，帘卷花阴静。佳人娇和曲，豪客醉弹筝。心与手调停，敛袂待弦初定，雁行斜江月影。搊银甲指拨轻清，按金缕歌喉数声。

这是著名元曲家乔吉的一套【南吕】一枝花，用的是其基本套式，即仅由【一枝花】【梁州第七】和【尾】三曲组成。他曾提出“风头、猪肚、豹尾”的散曲作法，说“起要美丽，中要浩荡，结要响亮。尤贵在首尾贯串，意思清新。”今不妨赏其曲，以证其说。

标题“合筝”，意为应和筝曲而歌。这位“弹筝”者是谁？那位“和曲”者又是谁？他们是否配合默契？若再进一步问：他们是否正是双苏爱情故事中的两位主人公呢？我们且来探索其奥秘，赏析其题旨。

“酒酣春色浓，帘卷花阴静。”按照【一枝花】曲律要求，该曲专门用作套数首牌，故先作置首。其一、二句，三、四句，六、七句，八、九句均应作对仗。所以这里开篇两句即为对句，写其奏唱的时令与情景。说主人公在一个“春色浓”、“花阴静”的时节，一番酒酣耳热之后，就欲乘兴怡情“弹筝”唱曲了。于是，三、四句就写弹唱的二人：“佳人娇和曲，豪客醉弹筝。”只见这男贵宾带着醉意弹起筝来，而身旁的歌姬正准备着以娇美的歌喉“合筝”而歌。这又是一组对句。看来他们颇为默契。你看这位豪客刚刚心引手动，片刻就调弦停当，校准音高，便可奏曲了。而身旁的歌姬则心领神会，立即“敛袂”而起，作好了运气发声的歌唱姿势，但“待弦初定”，她便和筝高歌了。恰见此时星辰闪烁的夜空中，正有一队人字形的雁行横穿过江上月影。这六、七句又是一组对句，尽管它不甚工对，但对营造这春江花月夜的意境来说，却相当成功。它把原本局促在室内一隅的情景宕开了一笔，引申到星月光华的江上，这就为下面要写的“合筝”之声开拓了广阔的空间：从余音绕梁扩展到响遏行云。

曲末，则又用一组对句：“搊银甲指拨轻清，按金缕歌喉数声。”“搊”，弹拨。即用五指拨弄。如张可久【越调】凭阑人：“江水澄澄江月明，江上何人搊玉筝？”“银甲”，银质的义甲。套于指上，以便弹拨。“按”，依照。“金缕”，指《金缕曲》。前句是写豪客弹筝指法高妙，既轻且清；后句是写佳人依照所弹的《金缕曲》试和了“歌喉数声”。如果说，该曲【一枝花】应如乔吉所谓之“凤头”，那么这末二句，就是这“凤头”上的“凤冠”了。

乔吉心中的散曲，“起要美丽”如“凤头”，此曲9句中就有8句构成4组对句。这不管是从内容需要还是句式美感来看，确实“美丽”。这种由对仗构成的对称美，正是我国传统文化中强调的对应互映美学形态，自然美轮美奂矣。明乎此，我们也就明白我国的诗教为什么要从背《笠翁对韵》学做对子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