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吴娟
我小时候,依然物质条件不太好。再加上是农村人,祖辈父辈几乎都没有工人,一家子都是本分农民,脸朝黄土背朝天地种地,靠地里生产出来的农作物换成钱才有收入的。即使后来父母外出打工,也是做一天工挣一天钱的。所以家里一般都是吃自家种的蔬菜,很少见荤腥。小学中午放学回家吃饭,常常是家里大人仍在田里劳作,根本无暇顾及小孩的。打开锅盖,锅里是早上吃剩的稀饭或汤饭,不吃也不行啊,没有选择的。吃呢,在铁锅里放久了的粥里会有一股浓浓的铁锈味道,到现在我都记起那粥的味道。真是一言难尽!有时另一口锅里可能会有煮了喂猪的一锅山芋,一碗粥,一两个山芋就骗饱了肚子。再后来,上初中了,中午饭是自己带米用饭盒在学校蒸饭吃,菜也是自带。记得最清楚的两种菜:一种是常见的蒸鸡蛋。我妈早上在我的饭盒里敲一个生鸡蛋,打散,调好味,撒上葱花,让我带到学校后再兑点水,放在蒸饭格里蒸了当菜吃。其实她不知道,一只鸡蛋在饭盒里,一路颠簸到了学校已所剩无几,因为那时候没有密封的饭盒,有的就是现在不常见的不密封的铝制饭盒。另一种常见菜是花菜,常见是因为家里种花菜,靠卖它换钱维持日常开销。早上我妈炒好花菜让我带到学校,这炒花菜就是名副其实炒花菜,花菜炒花菜,没有肉丝或肉片。我妈怕菜到中午会冷,让我在学校蒸一下再吃。你们吃过蒸得烂乎乎的花菜吗?又是一言难尽的滋味!而暑假时一般都是我们小孩洗衣、做饭。菜就是家门口菜地里新鲜的当季蔬菜:辣椒、茄子、豇豆、黄瓜、丝瓜……菜是蔬菜,少见荤腥,但新鲜是没话说的,锅里菜油热了再去门口地里摘来炒也是有的。我们小时候吃过很多现在人没有吃过的炒丝瓜皮、炒冬瓜皮、炒西瓜皮……像炒山芋藤、南瓜藤这样的现在开始时髦起来的菜,我们那时候是有点不屑的。
至于水果,现在看起来已是每天每个家庭必需品的了。各种果蔬成熟的季节,农村孩子可以尽情享用,也不必区分什么是水果什么是蔬菜。青蚕豆成熟了,我们上学放学时专走长满蚕豆的田埂,一路走一路摘蚕豆荚,剥开豆荚,里面躺着颗粒新鲜饱满的蚕豆,吃下去有股淡淡的清甜。黄瓜既是蔬菜又是水果,上学前走自己家地里摘条黄瓜边走边吃是经常的,那时候的黄瓜是表皮光滑没有多少刺的,也不必洗,用手一搓就啃。我偶尔还会去邻居家菜地里“偷”一条来吃。番茄一开始不多见,而且番茄很难自然长熟,而生番茄有毒这个常识不是看书得到的,而是惨痛的亲身经历。有次跟几个好友去偷人家地里番茄吃,结果没有熟的,就摘了青的番茄吃,也不记得吃了几个了,只记得吃完了不久就感觉天旋地转,没办法只能赶紧躺平,过了许久才不晕。农村的小孩的水果大多是大自然的馈赠:春天爬野桑葚树摘桑果;初夏家里后院有高大的枇杷树,结满了枇杷;盛夏门前梨树上的梨、房后葡萄园里的葡萄;家里地里还种了几亩地的西瓜,西瓜主要是卖钱,但小孩吃管够。
小学时候最让人垂涎的就是校门口卖货郎担子上各种各样的零食了:小炒米糖球、炒米棍、大泡泡糖、高粱饴糖……最吸引人的还是夏天冰棍。那时候普通人家是没有冰箱或冷柜的,小贩批发来冰棍用棉絮包裹好放在一个大木盒子里,大木盒再固定在自行车后座上,他们走街串巷,用一块木块敲击木盒来叫卖,放学时候他们就停在学校门口等孩子们放学来买。那时候冰棍就两种:一种叫棒冰,现在看来就是糖水加色素冻起来的冰。另一种高级一点叫雪糕,可能多了点牛奶的味道。可是那时候我父母都在外地打工,照顾我们的外婆从来是一分钱要掰成两分钱来花的,决计不可能给我们零花钱买零食吃的。我们当然有办法找到不要花钱的吃食:一是树上的蝉,用网兜捉或者面筋粘下来烤了吃;另一种就是用牙膏壳、知了壳、晾干的鸡肫里面一层黄皮、废铜烂铁等等换麦芽糖吃。长大后才知道很多东西除了回收再利用外,有些是可以入药的中药材。鸡肫皮、牙膏壳都是要攒许久才有的,知了壳也是有季节性的,所以难得换来的麦芽糖弥足珍贵,一般是缠在筷子上或者就地折根树枝缠上,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