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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20日
第015版:银潮周刊

“蛤蟆院”情结

文/史明

每当经过城南蛤蟆院21号的吕涛故居,我总会停下脚步,默默地伫立着,悼念这位老人。

吕涛,原名吕少哲,其父为民国时期南京的知名大律师。年轻时,他就读于“上海法学院”,是校长沈钧儒的得意门生。毕业后曾任高邮地方法院主任书记官。新中国成立后,他在市三中任教英语。后来,他由当时的“红旗公社”调派到“红旗职中”任教,在马祠巷新建的校舍里与我共事两年。当时学校条件艰苦,晚上他还来校值班,早上打扫教室庭院,一点没有旧时文人的陋习。那时我工资甚微,经济拮据,一时糊涂挪用了几块钱学费。他负责会计,发现了我的不轨行为,毫不客气地对我说:“学费是公款,不可以随便挪用!我们是教师,更要守规矩!”我知道错了,答应发工资时扣除。

在职中工作时,我常去拜访他。走进幽静的“蛤蟆院”,来到他温馨的小屋。他端坐在一张旧藤椅上,金丝眼镜后面是一双慈祥而睿智的眼睛。他说他的婚姻是我祖父介绍的。那时他叔父从南京到镇江来玩,晚上在“大兴池”洗澡,不慎滑倒骨折,随即去了伯先公园对面的“弘仁医院”。我祖父是主治医师,为他精心治疗。相处两三个月,说话投缘,祖父便将院长戴龙继的女儿介绍给吕涛,成全了这门亲事。

其实,我小时候在家也听祖母提过这件婚事。那时,年轻标致、温文尔雅的吕老师经常到我们家做客,“史太太”“少哲”喊得十分亲热。他礼貌周全,尊老爱幼,嘘寒问暖,深受我祖母喜爱。他有时西装革履,有时布衣长衫,俨然一副旧时知识分子的风度神韵。

“文革”初期,“红旗职中”与“红旗中学”合并,从马祠巷搬到山门口,又转到双井路“少年之家”内。随后,吕涛老师偕老伴下放到他女儿工作的江心洲安家务农,我曾随工宣队去陪送。

“文革”风暴过去了,下放职工和知识青年回到了老城。这时的吕涛重返“蛤蟆院”故居,已是七十高龄。

他窗前的翠竹在清风中摇曳,飒飒作响,几近萧疏苍凉。吕老闲居在家,每天照样书写他酷爱的“蝇头小楷”,安度晚年。

我那时在谏壁市十中工作,曾向校长推荐吕老教高三英语。校长赏识人才,同意他前来任教。吕老重返教育岗位,不胜欣喜,工作十分勤勉尽职。一次,饮酒后不适,到医院一检查,原来过去一直以为的“慢性肠炎”已变为肠癌了。

在江滨医院的病榻上,他支撑着孱弱的身子坐起来,深情地怀念他的故居“蛤蟆院”,更念叨他的本职工作。“十中高三没人教英语怎么办呢?等我好一点就去上班!”我握住他枯瘦的手,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最令人遗憾的是,我曾在工会托我送给他的苹果里私留了一只,至今仍十分愧疚。如果吕老还健在,我一定登门“蛤蟆院”故居,送给他一篮子“红富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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