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何如,有似万丈迷津,遥亘千里,其中并无舟子可以渡人,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开学的报告厅,人潮拥挤。
有人撞了我,轻声抱歉,微笑看着我。“好久不见,小澈。”我愣了愣,面部消瘦,高过我一头,大大的校服裹得他有些滑稽,这个男生,竟然是我儿时的玩伴,他眉眼未变,依旧清澈有神。我疏远地笑笑。
“好久不见,还好吗?”问完便尴尬起来。“嗯……挺好。”
“你妹妹几年级了?” “已经初一了。”
“你以前挺喜欢画画的,现在还画吗?”问完我又后悔了,为什么我老是问一些欠揍的问题? “不是,我的意思是……”
“早就……不画了。”没有任何情绪的回答。
“你在我面前可以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说话,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他轻声问,定定地看着我。是啊,是朋友,五六年未见的朋友。
“几年不见,聊会儿吧。”我点头坐在路边的凳子上。
“叔叔还好吗?”
“大概……一个星期没见了吧?还是会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到家就睡觉,从不过问我和妹妹的生活,缺钱了就写个字条贴他床头上,他早上起来会看到的。”
“还会……动不动就发火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没发火砸东西已经一年多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是该觉得庆幸吗?
他妈妈意外出车祸走了以后,爸爸天天用酒精麻痹自己,逃避现实。都说大人的心智和思想很强大,但当遇到那道过不去的坎时,却总会惊慌失措像个小孩。薄暮时分,路过他家窗外,听见他爸爸对他大吼:“画什么画?画的什么东西?老子供你读书,你就在这画画?”接着就有蜡笔和纸张飞出来,被远远地甩在一边。少年的眼通红,硬是憋着眼泪,背挺得笔直,并不认为自己错了。我看到那幅画,是爸爸妈妈牵着男孩女孩的手,一家人温馨地笑着,很甜。我害怕得逃也似的跑了。
过了没多久,村里人耻笑他,背地里议论他,学校的同学也骂他是没妈的孩子。无情的言语击打着他,命运也不曾偏爱他。我碰见他,也只能假装面无表情地匆匆走掉,怕他的眼神,怕他的神情。
很快,他转学了,我却一遍遍被梦魇折磨,那是他在询问我,作为好朋友,为什么不和他站在一起,哪怕是安慰一句也好啊!
不知从哪跑来的小野猫趴在了少年的鞋上,他温柔地笑着,轻轻抚摸着它,一遍又一遍。我记得他怕有毛的东西,他,终是没了小少爷的傲气,只剩下一身的干净善良,对世事的温柔,更加坚韧,眼神中依旧充满对生活无限热爱的光。“我们……大家都很想你,谢谢你挺了过来,在最艰难的时刻,即使无人伸出援助之手。”他无声地笑着,眨了眨眼睛。
“后来许多人问我,一个人在夜晚,踟蹰于路上的心情,我想起的却不是孤单和路长,而是波澜壮阔的海和天空中闪耀的星光。我不是一个人在生活,我还有妹妹,她不该被人指指点点,作为哥哥,我要尽力保护她,让她觉得这世界是美好的,能让她为梦想而努力。”
他的一番话,让我感受到他的成熟,更多的是作为一个男人的担当,我知道少年的挫折,让他变得更加坚毅、自立,这是我这种温室的花朵不具备的美好品质,我应该向他学习,带着年少美好而倔强的心,即使千帆驶过,归来仍少年。
“我身体里的火车从来不会错轨,所以允许大雪、风暴、泥石流和荒谬。”这是临走前他对我说的一句话。于他,不再愧疚,更多的是感恩,感恩遇见他,感恩他对我的启发。
总有青衫少年,惊起万千飞鸟。
(市实高高二4班 马雨晴)
点评
“人不是从娘胎里出来就一成不变的,相反,生活会逼迫他一次又一次地脱胎换骨。”少年的心,在风雨中成长,在磨难中成熟。愿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市实高老师 谷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