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云端,徜徉于书本,我也曾会想那如梦的远方。是从昆明迷雾重重的深林中,依稀发现蘑菇歪头钻出湿漉漉的青苔地;是凤凰古城里,湘江边上,那只小小的扁舟,舟旁美丽如伫立在神话中的白塔。
脚踏大地,奔波于城市各个角落,仿佛是宿命的牵引,我思考着,脑海中一笔一画勾勒出江南的白墙黛瓦,滑溜溜的青砖小道蜿蜒到每一户门前。放慢脚步仔细一瞧,才发现,这是散文家笔下的江南,却不是我的故乡,京口。
我眼中的它平淡素雅,又别具风韵,不似扬州的烟花三月惹人流连,也不同于金陵城中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它,几座小山点缀,北岸长江水浩浩荡荡。
镇江的山很少有绵延不绝的,也少清奇险峻的,它们都干干脆脆,温温和和的,都如同一小块晶莹幽暗的绿玉,舒舒服服躺在城市之中。金山、焦山、南山、九华山、宝塔山、北固山……顺着山脚,一条路拐到尽头,一转弯,眼前就又是一座新的山,哪哪都是山。
金山依偎着长江,是热闹的。它思考着,如何在寂寥的岁月里,染上一点令人欢喜的光彩。它从未清高,你能听到湖中懒懒散散的鸭子船上,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一串又一串。荷花塘里的乌龟忘记了年龄,随意趴在石头上晒太阳,睡午觉。它载着白娘子的爱情,载着袅袅的香火,踏入尘世的喧嚣,与巷口不识字的缺牙老太太讨论新年的祝愿,赠送给无数独守的父母一支平安签。
城中一群人,像山一样思考。我经常去一家小面馆,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他能一时间操控十几只碗。长筷子一卷,竹斗一提,一团雪白筋道的面落入碗中,随即一手将汤勺侧倾,白色的面汤一滴不漏的浇透了面团,另一只手撒上碧绿葱花,香气顷刻从碗上方向四面八方弥漫。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只需一分钟不到。后来和他熟络了,才知道他每天四点就起床熬酱汁,一刻也不停地忙到中午,下午又要准备第二天的食材,就像个不生锈的永动机。问他为何能坚持下去,他的不二法门只是简单的“苦中作乐”而已。
生活压弯他的脊背,他便负重前行。他独创了鲜美无比的锅盖面酱汁,连下面的手法也如修炼武功一样,练就了许多招式。他爱上了锅盖面,爱上了热腾腾的面香,也与四点钟的红日为友。他曾乐呵呵地请许多老顾客吃面,庆祝他的小孩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老板没有时间去金山里游玩,也不懂烧香拜佛,他每天清晨抬眼是青山在雾中依稀的轮廓,红日见证,青山在俗世里思考着未来的光彩,他在面锅的热气中也思考着未来的光彩。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北固山无语,辛弃疾替他吟诵——建功立业,山河统一。焦山索性一脚踏入江中,有些固执地凝视江面。古炮台上,是鸦片战争时期,京口军官奋勇杀敌,血洒疆场。千百年来,山之所思,人之所思,人之所行。
还是幼时的我,无形中望着山那边遐想。以前家住南山边,雨后推窗望去,是片万竿竹子汇成的绿色汪洋。我也栽一盆绿萝在窗前,用一抹清新嫩绿呼应连绵的绿波。
凯恩哥姆山于漫长岁月里,遇到它最默契的老友——谢泼德。山,不再孤独。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城中你我与山为伴,重重小山便不再孤独。
我的故乡,青山开道,前路一片明媚。
(省镇江一中高三13班 黄灵欣)
点评
山,像一位仁者,总是岿然矗立在那里,任庭前花开花落,任天外云卷云舒,它都只是静静地伫立着,一动不动。山,本身可能是沉重的,不符合青春的亮丽色彩,但山能让人心安的存在,我们总要慢慢学会不断修炼像山一样的思维,去往视角更好的地方,看到更美的风景,见到更多的人,体会到更多的奇妙心境。
(省镇江一中老师 田静)